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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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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仇

三人將王茹琪的遺體在當地火化後,帶著骨灰回了上海。

爸,媽,對不起,我沒能留住琪琪。都怪我。

別這樣說,正仁,你千萬不要自責,你真的盡力了。而且你照顧琪琪的這些年,沒有讓她受苦受累,我們還要感謝你呢。

琪琪是笑著走的。走得很安詳,沒有痛苦。

嗯,謝謝你正仁,謝謝你安排的這一切。這幾個月你太辛苦了,回去先休息休息吧。

按照王茹琪的遺願,葬禮辦的很簡樸很低調,這也是王茹琪一生的風格。

之後,姜正仁按照她生前的要求,去她母校的那兩處地點,分別埋下了一個微縮模型和音樂盒。

走在校園裏,姜正仁仿佛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段難忘的時光裏。那是讓他們兩人刻骨銘心、魂牽夢縈的記憶。不一樣的是,這次身邊沒有了他的丫頭。

他徜徉其中,久久不願回到現實的痛苦中。

不久以後,姜正仁給王茹琪立了墓碑。

在墓碑前,他安靜地一個人發著呆。

丫頭,一開始我覺得,你是那麽完美,完美得不像人間之物。後來我才明白,你本來就是一個超脫塵世的人,你本來就不屬於這裏,你只是來拯救我的。你陪我走出了困境,又陪我度過了一段快樂難忘的時光。你的使命完成後,就得回去了。回去吧,回到屬於你的地方去吧。人間是一個比煉獄還要痛苦的地方,你走了也好,讓我獨自承受這些痛苦吧。

丫頭,你說過你會等我。那你記得在那裏等著我。讓我們一起期待重逢。

處理完這一系列後事,姜正仁獨自住進了市區的那套樓房裏。他把自己關了起來。

他跟朱玉鳳說不要打擾他,他要安靜一段時間。

父母擔心他想不開,想守在他身邊,就讓他回老家住一段時間,但被他拒絕了。

爸,我沒事,我只想一個人靜一段時間,你們放心吧,我總歸會想開的,我需要時間。

又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只不過這次姜正仁要面對的,不再是外面的債務問題,而是自己的內心。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到了春節。考慮到榴榴放了寒假,家裏太冷清,於是過年前他便回到了別墅。

每當榴榴問起王茹琪,姜正仁就說,一年後你就能見到了,從上次視頻那天算起。

平時榴榴住校,兩人在家。日子平平淡淡。姜正仁在經歷了和王茹琪這段如膠似漆的短暫歲月以後,跟朱玉鳳已經沒有多少共同話題了,兩人也早就回不到以前了,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一樣。他也實在很難再接納她,甚至每次看到她,他都會感到一陣落差。但即便如此,他也會時時想起王茹琪說過的話,要客觀公正地看待朱玉鳳,不能深陷在心結裏,畢竟現在剩下的就是他們原本的一家三口了。所以,自從王茹琪走了以後,姜正仁對朱玉鳳的態度緩和了不少,雖然心裏沒了她的位置,但和她的溝通交流明顯多了起來,偶爾也會開開玩笑。

朱玉鳳知道王茹琪在他心裏的分量,她早已不再提及諸如覆婚這樣的要求了。對眼下的日子,兩人的關系,她已經知足了。

榴榴已經上二年級了。他時不時會問兩人,小媽什麽時候回來?

朱玉鳳不敢講出實情,只能一次次應付過去。她問姜正仁該怎麽辦,他說,再等等,到時我會跟兒子說。

王茹琪的忌日快到了,姜正仁覺得也到了該告訴榴榴真相的時候了。

王茹琪忌日這天正好是個周六,榴榴在家,姜正仁問道:

兒子,想小媽嗎?

想。小媽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小媽不回來了。但是,爸爸今天帶你去看小媽。

小媽不是在國外嗎?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怕到了以後孩子一下子接受不了,於是便在去的路上,告知了他真相,好給他一個緩沖。

榴榴,爸爸跟你說個事。姜正仁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

小媽走了,離開這個世界了。你知道爸爸的意思吧?但你不能說出那個字。

啊?!爸爸你是說小媽......

不能說!!姜正仁厲聲說道。

榴榴趕緊捂住嘴。什麽時候啊?爸爸到底怎麽回事啊?!

一年前的今天,你和媽媽跟小媽視頻的那次,當時媽媽不讓你多說話,只讓你跟小媽揮揮手。記不記得?就是那天,小媽走了。整整一年了。

可是,媽媽跟我說,讓我揮揮手跟小媽打招呼。

兒子,那次揮手,是在跟小媽說再見。

榴榴哭了起來:

爸爸,為什麽你現在才告訴我?!為什麽你不早點告訴我?!

姜正仁無言以對。

我想小媽了!我想小媽了!

我們快到了。爸爸這就帶你去看看小媽。

他和榴榴來到王茹琪的墓前,說:

兒子,以前小媽對你好不好?

好!榴榴看著墓碑上王茹琪的遺照,哇哇地哭了起來。

小媽對你那麽好,給小媽磕個頭吧。

榴榴馬上就跪了下去,大喊著“小媽我想你了”。

兒子,你陪小媽說會話吧。爸爸往那邊走走,不打擾你們。你不是一直很想小媽嗎,那你就告訴她。對了,小媽不是說過嘛,想聽你講講你上小學以後的事,你想想有哪些好玩的事情,跟小媽講講。

她一直盼著你來呢。她特別想讓你跟她說說話,陪陪她。說完姜正仁便立刻轉身往遠處走去,也是為了不讓孩子看到他抹淚。

小媽,我想你啦!爸爸今天才告訴我你......走了。我想你了小媽!!

等情緒稍穩下來,榴榴繼續說:

小媽,我已經上二年級了。爸爸一直跟我說,不能忘記你跟我說的話,所以我都記得。我要好好學習,不能打架,長大了要考博士。這些我都記得。

在學校裏,我有三個好朋友,我們經常在一起玩,從來沒有吵過架,也沒打過架。我跟其他同學也沒有打過架。

我現在學習不吃力,期末考試考了班裏的第七名。爸爸媽媽說我考得不錯,讓我繼續努力。

小媽,我說的這些,你能聽見嗎?

小媽,我真的想你了!!榴榴聲嘶力竭地哭了起來。

在遠處默默註視著這一切的姜正仁,不停地擦拭著淚水。長眠於墓碑下面的這個女人,對他這一生的影響太大了。她和他都知道,他餘生註定走不出來了。

姜正仁回到榴榴身旁,問道:

怎麽樣了,兒子?該說的都說了吧。

嗯,都說了。爸爸,我心裏難受,我再也見不到小媽了!榴榴仍然帶著哭腔。

以後每年的今天,爸爸都會帶你來。不,只要你想跟小媽說說話了,爸爸就帶你來!

爸爸,小媽到底是什麽病呀,為什麽治不好?

癌癥,你還不懂這些,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反正就是一種治不好的病。

為什麽小媽會得癌癥,我們都不會得呢?

小媽吃飯不規律,睡覺也不規律,時間長了,身體就壞了,就得病了。

爸爸,很晚的時候吃東西,就算是吃飯不規律嗎?

算啊。嗯?誰很晚還吃東西?

小媽呀!

你怎麽知道的?!姜正仁一瞬間像是嗅到了什麽。

我見過一次。有一天晚上我起床尿尿,聽到媽媽和小媽在一樓說話,聲音很小,但我聽到小媽在誇媽媽做的東西好吃。

榴榴,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我忘了。

是小媽摔到在衛生間之前還是之後?

爸爸,我真的記不清了。

好。兒子,跟小媽說聲再見。我們現在回家。這件事你回去以後不要跟媽媽提起,也不要去問媽媽。

為什麽不能問媽媽?

你一問媽媽,媽媽就想起小媽了,就要難過了。記住了嗎?

記住了。

姜正仁一路上神情嚴肅,榴榴跟他說話,他都是敷衍了事。

到家後,他沒有直接去問朱玉鳳,而是徑直走進了一間房間。

這個房間平時鎖著,算是監控室,也放著些雜物。姜正仁進來後把門鎖上。然後打開了後臺錄像。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時而思考,時而自言自語。直到榴榴上來叫他吃飯,他才離開。

之後連續一個多星期他都泡在這個監控室內。朱玉鳳每次來叫他吃飯,他都要等她離開後再開門出去,而且一定要把門再鎖上。

這天兩人吃飯時,姜正仁問道:

你知道琪琪胃不好嗎?

不知道啊。朱玉鳳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臉茫然。

真的不知道?

好像......聽她提過,也好像聽你說過,記不清了。怎麽了?

琪琪第一次發病之前,你是不是經常和她一起吃夜宵?

沒有啊!怎麽會呢?

朱玉鳳,你還不承認?!我都知道了!!

正仁,你知道什麽了?到底怎麽了?

姜正仁拿出一個移動硬盤,說:

所有相關的監控錄像我都挑出來了,都在這裏面了。你很早之前就開始和她一起吃夜宵。她胃不好這事可能你一開始不知道,但你後來在收拾那個放雜物的屋子的時候,翻看了她以前的病歷,這時你就已經知道了!但你還是每天晚上給她加餐,而且吃的還都是致癌的腌制食物和重油重鹽的東西。

更可恨的是,在我出去忙上市公司的那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你抓住機會,不僅半夜給她做夜宵,白天更是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地讓她胡吃海喝。那段時間對她的身體傷害更大!我說的對不對?!姜正仁已經怒不可遏了。

正仁,我沒有,是琪琪她主動......

是她主動要吃的,對吧?那你已經知道了她的病史,為什麽還答應她?你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告訴我?!朱玉鳳,我終於知道了,琪琪是被你害的!是你殺了她!

正仁,不是我......

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什麽她明明好好的,卻突然犯了胃病,原來根源出在你這裏!確實,你沒有給她喝毒藥,也沒有給她下毒,但你這種做法和下毒有什麽區別?!你這一招真狠啊!

不是我,我只是順著她的意思......

還不承認!你明知道她胃不好,為什麽還要順著她?!就是你害的!你就是故意的!所有的錄像我都看過了。你那次從你家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堆吃的,全是高致癌的食材。之後不久你又收到了快遞,也是類似這樣的食物!朱玉鳳!你他媽心太狠了!!

姜正仁失控了,掀翻了桌子。

朱玉鳳被嚇懵了,驚恐地看著姜正仁,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告訴你,你已經涉嫌故意殺人罪了,你等著坐牢吧!

正仁,真的不是我。如果是因為亂吃東西導致琪琪得了胃癌,那為什麽她不告訴你呢?!

是啊,我也想知道為什麽,這幾天我邊翻看監控,邊思考為什麽。可能是因為她不想牽連到你吧。我知道,琪琪是這樣的人。她一直跟我說,是因為失眠晚睡加上吃中藥導致的,我也沒多想,也沒懷疑。這幾天我才知道真相。也多虧了在你來之前我加裝了那麽多監控攝像頭。

不對,我想起來了!!姜正仁像是頓悟了一樣,大喊一聲。

去瑞士那天,在機場,琪琪跟你們每一個人都叮囑了幾句話。她跟你說的是什麽,你還記不記得?!朱玉鳳,我來告訴你,她跟你說了一句“守住我們的秘密”。你們的秘密是什麽?!你現在就告訴我!

我也不知道,我也覺得莫名其妙,我跟她沒什麽秘密......

行了,朱玉鳳,別再裝了,也別再演了。她能跟你有什麽秘密?不就是你每晚不間斷地餵她那些高致癌物嗎?!

我在監控裏都看到了,你還專門買了炸鍋,但你怎麽從來沒在我面前用過呢?!你怕我發現,所以藏在這裏了對不對?!姜正仁打開了角落裏的一個壁櫥,從裏面摸出了一口炸鍋。

你真行!大半夜的讓她吃油炸的東西,還有你買的那些高致癌食品!更是在我出去的那段時間裏頓頓給她做這些東西吃!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危害,你以前在你們單位可是兼過衛生室副主任的!

朱玉鳳,琪琪一直跟我說,每個人都有優點和缺點,她讓我全面地看待你,不要抓住你以前的那些過錯不放,更不要放大你的缺點,讓我看到你身上好的地方。

你來了以後,我本來覺得你和以前確實不一樣了。知道認錯了,也知道改錯了,知道道歉了,也知道感恩了。我真的一度認為你悔過了,改正了。

沒想到啊朱玉鳳,你又一次騙過了我,又一次蒙蔽了我。你僅僅是換了一套打法而已——你變得能隱忍了,心機也越來越重了,手段更隱蔽了,內心也更歹毒了。你一句不吭、不聲不響地害了琪琪!我想問你,你心安嗎?你不害怕嗎?你晚上睡得著嗎?你不怕琪琪來找你嗎?!你怎麽還敢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住在這個房子裏呢?!

朱玉鳳,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真的,你沒變,和以前一模一樣。不對,你變了,你確實變了,變得比以前更壞、更狠了!以前你就圖點錢,現在你開始要人命了!!

啪的一聲,姜正仁一巴掌把朱玉鳳打翻在地。然後繼續說道:

琪琪有多善良,對你有多好,你心裏應該清楚。我帶走榴榴的時候,你想找我要錢,我不給,是琪琪她勸我要給你一筆錢的;你媽生病了,你找我借錢,我也不給,是琪琪說人命關天,讓我借錢給你的;你無處可去,想搬來住,我和我爸媽都不同意,也是琪琪勸我們同意的。除了這些以外,她還總在我面前說你的好,還總時不時地跟我說,要我徹底原諒你,讓我重新接納你。直到她走之前,還說讓我們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生活在一起。甚至到最後一刻,她都沒把你們之間所謂的“秘密”告訴我。她默默帶走了你這個惡毒的計劃。

她不是你的對手,她也從來沒把你當成過對手,她把你當成好姐妹、親姐姐一樣對待,可你卻恩將仇報,你看你是怎麽對待她的?!你就瞞著我,明知故犯地悄悄給她餵這些毒藥是嗎?!你贏了,朱玉鳳。你成功了。你成功趕走了琪琪,而且是永遠、永久地趕走了她!!

琪琪在我心裏的位置,在我人生中的分量,你應該清楚;這些日子我有多痛苦,多受煎熬,你也看到了。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會這麽突然,現在真相大白了,是你害了她。我一定,也必須追究到底!殺人償命,你等著吧!!

說完,姜正仁便離開了。很快,他又出來了,對朱玉鳳說:

你哪裏都不準去,在家裏等著警察來。

正仁,你!朱玉鳳一陣驚慌失措。

你讓我最在乎的人離開了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姜正仁守著朱玉鳳,直到警察來。

很快,警察便到了,姜正仁說明情況以後,和朱玉鳳一起被帶走了。

姜正仁提前把所有證據都準備好了,包括王茹琪住院期間的病歷材料。他也提前咨詢了律師,並把視頻和病歷都發了過去,希望能定性為刑事案件,並由檢方提起公訴。

律師看後說,定為刑事案件的可能性極小,因為死者當初存在很強的主觀上的意願,而當事人這邊只是順從了她的意願,很難認定其存在主觀上故意殺人的意圖,而且沒有充足的證據能夠證明當事人的行為和死者患癌之間有直接和必然的關聯。

姜正仁說,那段朱玉鳳翻看以往病歷資料的視頻可以證明她已經知曉了王茹琪的身體狀況,在這種情況下,她還是順著王茹琪的意思,最終導致或者加速後者罹患胃癌,這不算故意殺人嗎?

律師說,當事人可以解釋說自己僅僅是在整理房間時隨手翻看了那些病歷材料,但並沒有看清或看懂上面的內容。這樣一來,當事人就撇清了責任。

姜正仁很失望也很失落,但還是決定試一試。於是,這天他便把這件事跟朱玉鳳挑明了,並且報了警。

正如律師所說,王茹琪一再辯解、否認,而警方也以證據不足為由,不予立案。這個結果讓姜正仁大失所望。

明明是她故意害了丫頭,可法律卻不能將她繩之以法!姜正仁心急如焚,滿腔怒火,卻又無可奈何。

不等姜正仁驅趕,朱玉鳳一回來,馬上悄悄收拾好行李,連夜離開了別墅。

姜正仁覺得自己太沖動,打草驚蛇了。

他覆仇心切,每天絞盡腦汁地想著辦法。他認定了朱玉鳳是殺害王茹琪的元兇。

他先把父母接過來幫忙照看榴榴,以解決後顧之憂,這樣自己就可以騰出手來專心研究自己的覆仇計劃。

他沒告訴父母真相,怕他們考慮到榴榴而又心軟下來勸說他,就說朱玉鳳老家有事要回去一段時間。

他是鐵了心要報仇的。

父母來了以後的第二天,姜正仁來到王茹琪墓前,開始哭訴:

丫頭,你怎麽這麽傻?你知道自己的胃很脆弱,為什麽還要貪嘴,而且還一直瞞著我?

朱玉鳳表面上是順從你、迎合你,可實際上是在害你,你怎麽連這都察覺不到?你看她給你吃的那些東西,你都沒有顧慮,都沒有猶豫過嗎?

你為什麽到最後都不肯把這事說出來,都不告訴我實情,也不提朱玉鳳的所作所為?她把你害成這樣了你還維護著她!還保守什麽秘密?!

也怪我,我對朱玉鳳放松警惕了。買了那麽多的監控,藏在了那麽隱秘的地方,也沒能及時發現,甚至平時看都沒看過。要不是榴榴偶然提起,我到現在還蒙在鼓裏,殺妻仇人還每天若無其事地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我還和殺妻仇人平安無事地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怪我!都怪我!!

你鬥不過她,你甚至連“鬥”的想法和概念都沒有。我跟你說過,你的缺點就是太善良。終究是你的善良害了你。對付惡人,就要以暴制暴,感化是沒有用的。你已經用你的生命證明了這一點。

丫頭,我想清楚了,我要給你報仇。我做不到以德報怨。你也不用托夢來勸說我了。

真的,丫頭,人間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回去以後,姜正仁立即開始琢磨,他要找出朱玉鳳的把柄。

論文?不行,以前只是嚇唬她,我確實沒有證據。

借我錢這事,算不算詐騙?不行,這是民事借貸糾紛。

別的還有什麽?

沒有了。

實在想不出朱玉鳳有什麽把柄在自己手裏,姜正仁感到憋屈。他又去了監控室,打算在監控錄像裏大海撈針,試試運氣。

他本打算從朱玉鳳剛搬來時開始看起,但由於那時過於久遠,已經超過了最長的保存時效,所以看不到了。他氣急敗壞,只能把能看到的,從頭開始看,並且由於現在每過一天,就意味著最前面那天的錄像會消失,所以他加快步子,既大大縮減休息時間,又用倍速的方式連續不停地翻看。

幾天過去了,毫無發現,也沒有任何進展。

這時他突然想起王茹琪說過有兩個房間她一直鎖著。一間放的是她的衣帽鞋包,另一個是化妝間。這兩個房間因為鎖著,所以監控就被他忽視了。他打算最後在這裏再嘗試一下。

王茹琪生前讓他把她的所有物品都處理掉,但由於這兩個房間在二樓的陰面一側,和臥室是相反的反向,所以姜正仁幾乎從來沒進去過,以致忘記了去做王茹琪交代的這件事。

這兩個房間一直鎖著,朱玉鳳應該不知道裏面有什麽,那她有沒有好奇過呢?或者,她和丫頭聊天的時候,會不會偶然聽丫頭提到過呢?

不管了!死馬當成活馬醫,看一遍吧。

他再次回到監控室,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開始查看這兩個房間的監控。

眼前的畫面中,始終空無一人,像暫停靜止了一樣。他又一次失望了。

就在他一籌莫展,以為他的覆仇計劃要落空的時候,畫面裏突然出現了朱玉鳳的身影。他一驚,睜大眼睛,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盯著屏幕。

朱玉鳳進入了放鞋包的這個房間。她四處張望著,在沒發現什麽異常之後,開始翻動那些鞋包。最後,她拿走了一個外觀上看起來並不顯眼的挎包。

再不顯眼也是名貴的奢侈品!姜正仁舒了一口氣:

終於抓到她的把柄了——這其實已經算是犯罪證據了。

可他心生疑問:

她哪裏來的這兩個房間的鑰匙?

哦,對,丫頭住院時把這些東西都留在家裏了,肯定是朱玉鳳在房間裏打掃衛生時看到鑰匙了。不管這些了,有了結果就好。

姜正仁沒有停下,他繼續查看這兩個房間的監控。

最後他弄清楚了。朱玉鳳先後分三次進入這個鞋包間,每次只拿走一個包,一共偷走了三個包;一次進入化妝間,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吸取上次沖動的教訓,這次他通過房子裏各個點位的監控,把朱玉鳳完整的犯罪過程都追蹤了下來,確認她把這三個包都帶出去了之後,他才把所有相關的視頻導出到移動硬盤裏。

姜正仁仰天長嘆:

丫頭,你看,這就是你那個“改過自新”的朱姐。

還好我把監控安裝在了隱蔽的點位,才讓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真實的朱玉鳳。

也幸虧我忘了去處理你的這些東西,否則如果都清空了,我也就不會想到再來翻看這裏的監控了。

你這個傻丫頭,走之前還差點又幫了我們的仇人。

第二天一早姜正仁就報了警。由於證據確鑿,警方當場立案。

很快朱玉鳳就被抓到了。

在證據面前,她只好坦白。

據她所說,在王茹琪住院那段時間,她弟弟朱玉龍又找她借錢。可她手頭的錢不夠,而那時姜正仁一直在醫院陪著王茹,心情很差。她不敢跟姜正仁張口。這時她想起有一次和王茹琪吃夜宵時,她問王茹琪那兩個房間為什麽總鎖著,需不需要打掃。王茹琪閃爍其詞,只說了一句不需要,不用管,就應付過去了。

她覺得很奇怪,也很好奇,於是就去翻出了這兩個房間的鑰匙。

當她進入房間看到那些奢侈品時,就有了偷走賣錢的想法。這些物品裏,她覺得包是最值錢的,但又怕被發現,所以前後只偷走了三個。之後拿去賣掉,自己又湊了些錢,然後一起轉給了朱玉龍。

最後警方查實,三個包一共賣了不到8萬,而當時的市場價值是10萬上下。

由於朱玉鳳並沒有告訴朱玉龍實情,所以朱玉龍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接受了這筆贓款,並且早就花掉了。

姜正仁從警方那裏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又是這個朱玉龍!

如果不是他,朱玉鳳就不會賣房,也就不會搬過來,她也就沒有機會害丫頭。丫頭也就不會這麽早地離開我。

罪魁禍首!

和朱玉鳳一樣,都是害人精!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朱玉鳳坐牢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鬧成這樣,姜正仁不能再瞞著父母了,於是他和盤托出,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他倆。但朱玉鳳給王茹琪做夜宵的事,他再三考慮之後,還是瞞住了沒說。

這個朱玉鳳,真是不知悔改啊!可憐了琪琪!對她那麽好,她居然還能幹出偷東西這樣的事來!姜父很是氣憤。但隨後,他又開始責怪姜正仁,說沒必要為了幾個包鬧成這樣,這可是影響她一輩子的事,而且榴榴以後上學、工作弄不好也會受影響。

姜正仁因為不想把全部實情告訴父母,只好說:

那幾年她把我們家害的夠慘了。不讓她嘗點苦頭,她以後可能還會做出一些傷害我們家或者危害他人的事。而且萬一她把榴榴也教壞,怎麽辦?至於孩子以後上學工作的事,你們不用管,我有辦法。

事已至此,姜父也只能搖搖頭,無奈地接受了。他又說了一句:

這朱玉鳳也是,三番兩次地幫他弟弟,怎麽就那麽慣著他呢?

誰知道。姜正仁也想不通。

他確實很疑惑,當初朱玉鳳不惜賣掉她最寶貝的房子來替朱玉龍還賭債,這次又鋌而走險以盜竊的方式借錢給他。她真的對她弟弟這麽好嗎?

姜正仁一直認為朱玉鳳是一個自私自利自我的人,她肯做這麽大的犧牲去幫他弟弟,這超出了姜正仁對朱玉鳳的認知範圍。

這裏面一定有什麽隱情!或者,他抓住了朱玉鳳的什麽把柄?

於是姜正仁托人去朱玉鳳老家那邊打聽朱玉龍的消息。幾天後他得知,朱玉龍找不到了,消失了。

這麽快就藏起來了!他又不會被抓,躲起來幹什麽?姜正仁一臉懵圈。

檢察機關對朱玉鳳提起了刑事訴訟。在這之前,姜父跟姜正仁說,既然已經這樣了,能輕判就輕判吧。

於是姜家向法院求情,表示原諒了朱玉鳳,希望輕判;而朱玉鳳也有悔罪的態度。最後,法院宣判朱玉鳳犯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

姜正仁是迫於父母的壓力才不得不這樣做的。他極不情願,覺得這判罰太輕了。他認為必須要一命償一命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他一想到朱玉鳳每晚笑裏藏刀地餵王茹琪“毒藥”的畫面,就捶胸頓足,痛苦不已。

丫頭,你失去的是命,是我們這個家。而朱玉鳳,她只需要坐一年多的牢,我還要給她求情。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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